“此地荒芜偏僻，距离最近的村落都有七八里地，为何会有人卖瓜？
明明近日无雨，为何又穿一身蓑笠？”
尽管万分怀疑，可通往渠县，只此一道。
犹豫片刻。
顾七提刀下马向前徐徐靠近。
很快，他闻到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恶臭。
犹如用鲑鱼罐头汤烹煮，经过室温腌制十天的烂猪肉。
里面还夹杂着沾满窜稀狗粪的半年份裹脚布。
莫名的有些熟悉......
顾七猛然一惊。
这是人肉腐烂的味道！
“咳....咳....小伙...咳...子，咳...来一份大...大瓜...咳...吗？”
“咳...都是...咳...新鲜的...人......”
伴随着一阵快要断气般的声音，无数苍蝇在老槐树下飞舞。
那老农每吐一个字，便多出一团黑色的苍蝇。
就仿佛他喉咙里塞满了......苍蝇。
此刻。
哪怕是个傻子也能发觉到不对劲。
那老农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，顾七停在百米开外，不敢再靠近。
老槐树上盘旋着三只黑鸦，时不时地发出哇哇之音。
滴答......
滴答......
腥臭的水珠从蓑笠上落下，那老农浑身湿透，露出的双手无比浮肿。
就宛若在水中浸泡了几十天的尸体刚被捞出时的模样。
“小伙子，你过来。”
老农幽幽地发声，不再咳嗽。
顾七后退一步，全身汗毛竖起。
他拔出佩刀，死死盯着老农。
接连运转古元内经与归息典的探查之法，顾七在老农身上感应不到一丝活人的生机。
这是一头诡怪无疑！
而且绝不是寻常凡级！
“快过来！”
“买瓜吃！”
见顾七迟迟不肯靠近，那老农变得激动暴躁。
顾七收刀连退五步，向大黑马疾驰而去。
这种级别的诡怪，他没有半点与之一较高低的想法。
“你为什么不买！”
眼见顾七就要逃离，老者抬起脑袋大声尖吼。
一股近乎凝实的怨气在它身上迸发而开。
霎时间。
阴风嗖嗖，百鬼幻形，无数虚幻的魑魅魍魉显形。
它们张牙舞爪，发出骇人的怪叫。
随之。
无数团黑色的苍蝇四散而开，伴随尖锐的音浪席卷大地。
黑色苍蝇所过之处，树木、地表沙石、土壤积水眨眼间便吞噬殆尽。
老农身周百米皆化作一片幽黑寂静的荒芜死地。
顾七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，顿时感受到了无比强烈死亡威胁。
身体开始颤抖，心脏狂跳不止，气血沸腾。
其实哪怕实力尽失，顾七也不会畏惧一头小小诡怪。
可融入他灵魂之中属于司恒那一部分颤栗不已。
那是一种发自内心，刻进其灵魂深处的恐惧。
一张万分狰狞，浮肿糜烂到生蛆的脸庞。
已经不能用简简单单的丑陋恶心来形容了。
老农的头颅缺失了一角，右眼裸露在外，只有一根乌黑的血管连接。
鼻端往上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是一滩粘稠的蓝色汁液。
怪嘴黄牙里满是骨渣、凝块的黑血、还有苍蝇在里面生根，依稀可见几只幼蝇在它脸下皮肤蠕动。
阴风现，鬼魅生，极邪出！
这老农远远超越凝元境。
至少是灵级巅峰大诡！
绝对不是如今的顾七能对付的！
顾七当机立断，将气血与内功运转到极致，身形几乎化作残影。
五六个呼吸间，飞掠出去一里地。
将弃他而逃大黑马远远甩在身后。
“呼......”
顾七突然强止住了脚步，他双手紧握刀柄，努力控制呼吸以保持平静。
身前两丈处，出现老农那恶心至极的烂脸。
那东西吐出了一团灰黑色的雾气，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。
“嘿嘿嘿......卖瓜，新鲜的......西瓜。”
老农将脑袋扭到一个诡异的角度，两只眼珠一上一下。
顾七运起真气凝神注视它手持之物。
那哪是什么西瓜？
分明是两颗男子的脑袋，上面用鲜血染成了条纹相见的模样。
装神弄鬼！
区区诡怪。
本尊都主动离开，胆敢穷追不舍？
真以为本尊会惧你？
换做往日，他早就一道灭绝法咒印。
直接把半个沧州府轰碎。
真气压缩，凝结于刀刃。
顾七准备引动虎啸刀诀第五式。
极限锻体晋升的凝元境岂会畏惧诡怪？
他倒要看看这只诡怪的脑壳有多硬！
“大胆诡怪，青天白日之下你竟然作乱？”
“简直狂妄至极！”
“不知死活！”
“我......我买便是。”
顾七认真掂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。
终究是没敢一刀砍上去。
“一物换一物。”
老农递出一颗人头，同时伸出另一只手，示意顾七交换些什么东西。
顾七立马从怀中掏出一瓶活血丹，这是他身上最珍贵的东西。
所谓留得青山在，不愁没柴烧。
“唔......妖魔精血！”
似乎是闻到活血丹的味道，那老农变得激动无比。
它一把夺过瓷瓶，直接连瓶带丹吞下，投来邪异猩红的目光。
“你这小辈是从哪里得来的？”
“可惜太少，不够。”
老农舔了舔嘴角，一脸享受的表情，眼神越发炙热。
顾七沉默地望着它高高隆起的喉咙陷入深思。
这头大诡分明是冲性命来的。
今日不付出一些代价无法走脱。
好在顾七也不是没有底牌。
之所以拖延了两日才出发，就是为了祭炼可用金莲元神碎片。
奈何，他的元神受损程度远超想象。
一日功夫，仅仅融合祭炼出了两块可用的金莲元神碎片。
此刻，顾七没有半分犹豫，当即催动了那一片最大碎片。
“如果实在拿不出东西，咯咯咯......”
老农诡异地笑着，缓缓将手搭在了顾七肩上。
“小伙子，我觉得你的脑袋就挺不错的。”
它的头颅保持着那奇怪的姿势，饶有兴致地盯着顾七。
如果不出所料。
这个可怜的小武者应该会立刻吓得落荒而逃。
它最喜欢看猎物死前挣扎的模样，特别是那种绝望无比的表情。
其实本不想这么快杀掉顾七。
应该好好逼问一番的。
这小鬼拿出的丹药里竟含有妖魔精血！
只是可惜了，现在这个节骨眼上，绝不能节外生枝。
“前辈，你看看这个怎么样？”
近距离面对这样的怪物，寻常武者恐怕早就内心崩溃。
顾七脸上毫无波澜，反倒有些不屑之色，轻轻将一个物件搭在它手上。
老农摸到了一个尖锐扎手的物体。
低头一看。
那是一柄三寸长短的璀璨金光小剑。
表面似有万千剑纹幻化，勾勒出玄妙的规则图录。
百转合一，隐隐暗藏大道之蕴。
浩荡锋芒凌冽，散发出极高层面的威压。
昭彰着其内部蕴含的惊人能量。
“道纹凝剑！”
它从中感应到了无比深沉的死亡威胁。
心底惊雷狂响。
这种在层次上被彻底碾压的感觉，就是它面见妖王本尊时都未曾有过。
是先天剑气！
且品阶极高。
在它的认知中，唯有剑道绝颠境方有能力凝炼。
这金光小剑，莫非是传说中的护道之宝？
“你这小子，是哪位剑皇的后辈？”
老农脸色骤变，慌忙收手连连后退，收拢心神警惕地戒备四周虚空。
以剑皇的级别，哪怕相隔几万里，用一根手指也能将它废掉。
“咯咯咯......前辈，你说呢？”
顾七模仿老农的笑声，把脑袋扭转四十五度，边笑边凝结金光小剑。
唰唰唰！
两道。
三道。
四道......五六七八九十，十一道！
凝结完，顾七毫无畏惧之色，一步步靠近老农。
几息间，猎物已变成了猎人。
“一物换一物。”
“......小辈，你莫嚣张！”
老农再连退十数丈，唤出一大团黑蝇环绕身周。
它无比忌惮这剑气。
若顾七只有一道金光小剑，它还会怀疑一番其来历。
是不是顾七机缘巧合之下得到。
可看着眼前这十多道气息凌厉的金光剑气，老农心中只余下了畏惧。
显然。
顾七定是某位剑皇的后辈，恐怕关系还不浅。
凝炼这种层次的剑气，绝颠境恐怕也得破费周章。
赠与十多道剑气，莫非是真传弟子？
亦或是嫡系亲属？
老农刚欲凝起魂念好好探查一番，一股恐怖的精神威压顾七体内爆发而出，瞬息间就将他的魂念击散。
“哼！你这小诡真是好胆！一点也没把本尊放在眼里！”
顾七眼神凌厉更胜金光小剑，气势恢弘尽显一位绝代剑尊风姿。
“前......前辈饶命。”
老农勉强支撑起残破魂念探出。
顾七浑身散漫耀眼金光，气息宛若太阳般炽热。
绝......绝颠境分神降临！
“小诡是......是，是奉石林妖王之命！前来寻找断......阻断封锁通往渠县的道路。
谁曾想竟因此冲撞了......少皇殿下，还请剑皇陛下饶命啊！”
一位剑皇降临，老农连半分逃跑的想法都未曾生起。
它收起黑蝇诡法，仓皇跪地拼命磕头，胡乱攀扯起来。
其实老农也清楚，若令石林妖王知晓自己得罪了一位剑皇，还胆敢在剑皇面前提起它的名字......
下场无需多言。
可生死关头，谁能顾得上这些？
“哦？石林妖王？它是个什么东西？也拿来配沾污本尊之耳？”
做戏做全，顾七表面上随手一点，实则激发八成元神之力附于三道金剑之上。
金剑射出。
老农根本不敢做任何反抗。
剑气瞬间洞穿它的躯体，留下三道尺余大小的空洞。
伤口外散黑气，滋滋作响。
老农气息萎靡了一大截，钻心的疼痛传来，可对绝颠境的敬畏令它不敢发声。
本尊？
它心中满是疑惑。
不曾听闻宗门这一代有剑尊现世呀。
可管他到底是剑尊还是剑皇，反正远非自己所能抗衡。
“剑尊前辈说的是，实在是小诡鄙陋眼拙，这才冒犯冲撞少尊。
小诡贱命一条，不值一提，但......但您可不能因此坏了宗门与妖魔祖庭之间遵循万年的协定啊！”
老农刚说出这句话立刻就后悔了。
先天之上不能对先天之下出手，是武域各势力恪守的潜规则。
可这对剑皇剑尊级别的存在，哪有什么约束力可言。
“呵呵。”
顾七一阵冷笑，眼中充斥蔑视之色。
金光小剑翩翩转动，在金莲元神之力加持下，散发着令诡怪窒息的强大威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