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日后,宁老夫人果然请宗疼族老开了祠堂。
今天,她一定要让孙子认祖归宗!
宁书意身着红色小袄、鹿皮靴。脖子上戴着金项圈,打扮得像个小地主。
哪有一丝流浪娃的影子?
“这孩子与相公长得那么相似,又细皮嫩肉不像流浪儿。母亲莫不是看他和相公长得相似,把人拐来吧?”顾玉容半真半假的开玩笑。
宁老夫人却紧张起来,道“胡说!他是我在路上捡的。”
“瞧着细皮嫩肉的,想必一直被家人照料得很好。”顾玉容微笑着拉起宁书意的藕节似的小手。
宗亲族老们面面相觑。
确实,这年头四处闹饥荒。别说流浪的,就连普通百姓都养出不这么白胖娇嫩的娃儿。
宁老夫人不会真的思子到疯魔,抢了别人家的孩子吧?
那可不得了!
人家父母若报了官,就是拐带儿童,要被处于磔刑的!
“你在哪儿捡的孩子?”年纪最大、辈份最高的三叔公凝重地问。
“我祈福回来的路上捡的,这孩子说在流浪。”宁老夫人道。
“孩子,你的父母都死了吗?”顾玉容问。
说到“死”字时,她还加重了语气。
宁老夫人一脸便秘的瞪着她:“顾氏,你怎么能问孩子这种问题?”
“事关侯府未来,当然得问仔细些。”顾玉容道。
宁书意想了想,说:“是的,他们都死了。”
下人们背地里说没爹娘的孩子才是孤儿,才能被收养。他都听见了,这么答肯定没错。
宁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,但又不能说什么。
“那你可还记得家在哪里?”顾玉容唇角上扬。
“不记得了。”宁书意摇头。
爹娘说了,家是秘密,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。
“可怜的孩子,都五岁了也没个记性。头脑怕是不大好。”顾玉容幽幽叹气。
三叔公脸色大变:“脑子不好可不能当宁家的嫡子!咱们旁系那么多子孙,还是从中精心挑选了过继吧!”
“不行!”
三叔公的话,像踩到宁老夫人的痛脚,她跳了起来。
“怎么不行?自家的孩子,总比外头的强。家里那么多孙子,总能挑出个聪慧的。”三叔公捋着胡子,精明的目光投向外头。
肥水不流外人田,与其给别人养孩子,不如扶持自家血脉。
而四叔公已经把旁系里长得好看又聪明的孩子都带过来了,一排的站在院子里等候挑选。
宁老夫人脸色铁青。
这群老东西就是欺她儿子不在家,竟敢公然把旁系的小杂种们送来充嫡!
“三叔公所言极是,就从旁系挑选吧!至少,身上流着咱们宁家的血呢!”顾玉容起身,扶着阿云的手欲往院子走。
宁婉一个箭步拦住她:“大嫂,意儿是母亲精心为你挑选的,断不会有错。你身子不好,何苦再去操那些闲心?”
“为了侯府的将来,不得不上心啊!”顾玉容叹道,纤手指向门外院子,“我看咱们宁家的孩子都不错……”
“闭嘴!”
宁老夫人眉心猛跳,喝断顾玉容,“就按我说的来,认意儿为嫡子!”
“母亲这般执着,甚至不顾宗亲族老的面,莫非这孩子另有来头?”
顾玉容眸光流转,娴静中透出几分狡黠。
“顾氏!”宁老夫人阴沉着脸,恨不得当下就把顾玉容毒哑。
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商户女,竟敢阻止她的大孙子认祖归宗!
“顾氏所言有理,倒是庭哥媳妇你不懂事了。”三叔公道。
老侯爷去世多年,三叔公却在这时提起老侯爷小时候的名字,这是在拿辈份压人!
宁老夫人虽是这个家里最尊贵的人,却大不过礼法。
一张老脸憋得通红,道:“意儿都说父母已亡,你们瞎闹腾什么?”
“母亲,我看这孩子头脑大不好,怕是自己也分不清爹娘是否尚存。”顾玉容道,“三叔公,报官吧!在没弄清顾这个孩子的身份前,我不能认养!”
“就是!”
三叔公就要着人把宁书意带去报官。
眼看宁书意就要被人带走,宁老夫人急忙得往前一步:“等等。”
“母亲?”顾玉容佯装不解。
宁老夫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,握着宁书意的小肩膀问:“好孩子,你再仔细想想,你的家人长什么模样?”
“我……我好像想起来了!”
宁书意很机灵,拍着小脑袋叫起来,“我爹,他眼角有颗痣。我也有。”
他扒拉自己的左眼皮,众人才发现他竟长了颗和宁恒一模一样的胎痣!
难道他是宁恒的儿子?
可宁恒不是五年前就死了吗?
“这不是我恒儿的胎痣吗?天爷,难道我儿还活着?”宁老夫人激动得眼泪汪汪,“好孩子,你爹现在哪里?”
“我也不知道,我们走散了。”宁书意咬着唇说。
“那你娘呢?”宁老夫人眨了眨眼睛。
宁书意心领神会,道:“不知道!我好像没有娘。我和爹走散后,就遇到了您。”
“宁家这是做好事有回报呀!路上捡个孩子,竟然还找着宁恒的骨肉。”四叔公阴阳怪气地说。
本来今天最有希望认嫡的,是他的曾孙子宁书远。现在宁恒活着,还有了儿子,他的书远没希望了!
“母亲,既然相公还活着,赶紧派人把他接回来啊!”顾玉容说。
宁老夫人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,狐疑地看着顾玉容。
丈夫五年不回家,还在外头有了孩子,她不难过吗?
“着人去找一找吧!如果能找到恒哥,便是宁家之幸。”三叔公说。
宁老夫人心里纠结。
其实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宁恒能早日回家,承欢膝下。
可那个女人不许啊……
“这年头四处闹饥荒,流民那么多,找人不易。先把意儿认下来上了族谱,等阿恒自己回来便是。”宁老夫人沉吟道。
没有和宁恒串通好,她不敢擅做决定。
万一那个女人闹起来,他们全家都得死!
如果顾玉容再坚持,她就撞墙死给她看!
“母亲是不想相公回来吗?母亲,我真的很想相公啊……”顾玉容哭着,索性起身往柱子上撞去。
“姑娘!”
阿云急忙挡到柱子前。
顾玉容毫无意外的撞到阿云身上,主仆俩抱着跌坐在地上,哭成一团。
宁老夫人都惊呆了,愣愣地看着顾玉容。
这个贱妇抢了她的戏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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