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夜沉沉，阵痛了三个时辰的沈流光难产了，她听到接生婆说她和孩子只能活一个，而婆婆毫不犹豫地说——

“保我孙子！”

接生婆似乎心有不忍，出声提醒。

“老夫人，保孩子就要活生生剖腹取子，或者用剪刀剪碎大人的身下，把孩子血淋淋的掏出来……”

婆婆满不在乎。

“那又怎样？保了大人就要把孩子剪成碎肉掏出来，你难道要把我的嫡长孙剪成碎肉不成？去！保孩子！”

听到这儿，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沈流光用尽力气，强迫自己睁开眼睛！

她看着接生婆将房门关上，拿着大剪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。

剪刀在烛光映照下反射着寒光，衬得接生婆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。

她不敢想象这把剪刀把她身下剪得稀碎的场景，看着接生婆一步步走来，她害怕极了，她感到窒息的绝望。

她扔出枕头，“滚！你们不能这样做！你们这是活生生的谋杀！”

接生婆走到床前，“少夫人，是你婆婆说要舍大保小，你死后怨气不散就去找你婆婆，可不要来找我。”

沈流光扶着大肚子强忍着阵痛往床里缩，“不，生孩子的是我，她没有资格决定我的生死，你们谁都没有资格让我去死！”

接生婆怜悯地看着沈流光，拽住她一只脚用力往外拖，“少夫人，当家做主的是你婆婆，你嫁了这样的人家，就由不得你了，认命吧！”

沈流光被强行拽出来，她看着接生婆强行打开她的腿将剪刀伸向她的腿，她剧烈颤抖起来，惊恐又不甘。

她用尽力气冲门口喊，“娘！夫君去边关前让你好好照顾我，你却舍大保小，你就不怕他怨恨你一辈子吗！孩子以后还能再生，我的命只有这一条！”

门外寂静无声。

沈流光知道婆婆决意牺牲她保孩子，她不再求婆婆发善心，拼命抵抗接生婆。

接生婆的剪刀几次划伤她大腿，却始终剪不到她的产道，只能满头大汗冲门外喊，“老夫人，您儿媳妇一直在反抗，再这样下去孩子就要憋死在她肚子里了！”

婆婆推门而入，站在床边冷漠劝她去死，“流光，别反抗了，你不想死，你腹中的孩子也不想死，你既然要做母亲，那你就应该保护你的孩子！”

正值妙龄的表妹也来了。

表妹爱慕她夫君，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跟她作对，如今她难产，表妹那双桃花眼里满是兴奋，冲她阴阳怪气道，“表嫂，你也太自私了吧？别的母亲都会选择牺牲自己保护孩子，你怎么就不能为了你的孩子伟大一点？”

她痛得神魂欲裂还被逼着去死，真想撕烂这两张嘴。

她攥着褥子红着眼眶低吼，“凭什么做母亲就要伟大的牺牲自己！他尚未出世，而我是个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，我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活下去？孩子我以后想生多少生多少，我的命只有这一次！”

婆婆沉声道，“住口！你不愿意保护孩子，那你嫁什么人！你当初就该去庙里做个不用生孩子的尼姑！你又要贪图男欢女爱嫁给男人，又不肯牺牲自己保护你男人的孩子，早知你这么自私我就该为我儿子娶别人！”

表妹冷笑一声，面露鄙夷，“就是，表嫂你太冷漠太自私了，当初表哥若娶的是我，我今日肯定会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表哥的孩子，表哥那么宠你，你却要将他的嫡长子剪成碎肉，你根本不值得表哥深爱。”

痛得窒息的沈流光还未说话，表妹就迫不及待上前按住她挣扎的双脚。

“姨母，快点，再耽搁下去表哥的孩子就要胎死腹中了！”

婆婆立刻上前按住她双手。

难产耗尽力气的她抵抗接生婆一个人就已拼尽了全力，如今又多两个人，她哪里反抗得了？

她绝望地看着婆婆和表妹压住她双手双脚，接生婆伸出剪刀探向她身下。

“不！你们这样害我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！”

冰冷的金属剪刀贴着她的身子，下一刻，咔嚓声传来，她的惨叫声响彻云霄。

“啊——”

沈流光痛得神魂分离，剪刀不停地剪开她的身体，她好像还活着，又好像已经死了。

她想，要是早知道她会难产，要是早知道她会被剪碎身子，她就不该嫁人的……

恍惚中，她听到表妹欢喜地地喊，“姨母！是个儿子！表哥有儿子了！”

她听到婆婆喜极而泣，“太好了！我们秦家有后了！老天爷开眼了！感谢老天爷，感谢老天爷！”

沈流光的意识开始模糊。

真讽刺，婆婆和表妹狠毒的用她这条命换了秦家后人一命，却不感激她，反而去感激老天爷。

不拖着这两个毒妇一起下地狱，她死不瞑目！

……

三年后。

沈流光墓前，虎头虎脑的小娃娃抱着冰冷的墓碑嚎啕大哭，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委屈，只能来跟地底下的娘亲告状诉苦。

“娘，呜呜呜，娘……”

“爹爹他坏，他不要璋儿了，他不要我，也不要娘了……”

“呜呜他今天娶新媳妇，他要跟他表妹成亲，他不要我们了呜呜呜！”

小娃娃伸出小爪爪轻轻摸着冰冷的墓碑，委屈地抽噎。

“娘，你今晚可不可以从棺材里蹦出来呀，你蹦出来抱着我去爹爹床头吓他一跳，吓哭他这个坏蛋！”

“爹爹他最坏了，他自己想娶表姑姑，干嘛要我改口喊娘，我才不想要别人当我娘，我明明有自己的亲娘呀！”

“虽然我的娘亲没有抱过我，没有喂我吃过饭饭，可是，我娘是为了把我生下来才躺在这儿的，我的命是娘用自己的命换来的，我就只要你一个娘。”

小娃娃用脸颊蹭着墓碑，眼泪啪嗒啪嗒直掉，“我就只要你，哼，就要你，你不认我这个崽崽，我也要你，哼！”

陵墓不远处。

沈流光一袭红衣似火，抱着胳膊靠在树上，静静望着那个跟她墓碑奶声奶气告状的小娃娃。

三年了。

她终于能重见天日。

她当年那具残破的尸体已经烂在了棺材里，如今破棺而出的到底还算不算是人，她也不清楚。

她只知道，她是为了复仇而生。

恶毒婆婆和表妹害死了她，今日还想踩着她的尸骨喜气洋洋办喜事，她倒要看看，当她这个死了三年的出现在秦家门口，这门亲事还能不能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