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我这么说，军大衣的笑容戛然而止，很快就眼中闪过一抹冷意。
青铜器的市场一直有些乱，因为其他古董属于真假参半，青铜器假的比真的还多。
可即便这样，青铜器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。
这一单拿下，怎么也得百万起步，够一个普通人摆烂半辈子的了，军大衣不可能不气。
他一下就变了态度，冷言嗤笑道：
“行业？什么行业？你到底动不动古玩？你看看仔细，我这可是正宗的西周青铜！
“各朝各代，当属西周的青铜器拿得出手，你看我这花纹！不管行业怎么不好，这都是顶级货色，永远不会缺买家！”
军大衣唾沫横飞，先是夸自己的青铜器货真价实，又说想买它的人多的是。
最后，把话题扯到了我身上，阴阳我狗屁不懂。
“老板娘，以后看人可得准点，西周的东西都不认识，还在这行混什么啊？赶紧回家种地吧！”
军大衣往地上啐了一口，抱着虢季子白盘就要走，还狠狠地横了我一眼。
我心中好笑，在他掀门帘的时候，我稍微做了点手脚，表面坐着纹丝不动，但脚上使了点暗劲儿，往前伸了一下。
军大衣光顾着看我，没看脚下，被我这么一挡，绊了一跤，直接摔了个狗吃屎，手里的古玩也飞了出去，摔在地上直接磕掉了一个角。
连大姐头都吓了一跳，挑起眉。
“我草你。妈的！”
军大衣气急败坏，一边骂脏话一边就要扑上来跟我打，我一个闪身让他扑了个空，就笑道：
“这么贵重的东西摔了，你第一反应不是去看看它坏没坏吗？”
军大衣愣住，身体僵了一下，有一种被我看透的感觉，恶狠狠地盯着我。
他也意识到，如果这青铜器真是真的，那正常人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去看青铜器，他上来打我，就是给我们坐实了一点——
这东西是假的！
我之所以这么干，也是为了看看他的反应。
当然了，我肯定不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做的，那我不成傻。逼了？
刚才检查青铜器的时候，我就已经发现了这是假的。
我捡起这所谓的虢季子白盘，缓缓说道：
“这正经的虢季子白盘，有两个非常重要的点。
“其一，四壁各有一对兽首衔环耳。其二，器口下边缘装饰的是窃曲纹，腹部则环绕的是波曲纹。
“你再看你拿这个，什么破玩意儿？
“四壁都只有单个儿的衔环耳，花纹更是驴唇不对马嘴，下边缘是波曲纹，腹部却是窃曲纹，完全反过来的！
“再看这做功，啧啧……”
我捻起来一小块碎屑，放在眼前看了看，骂道：“这不是西周也不是东周的，这他妈是上周的！你小子真当我年纪小，就狗屁不懂呢？啊？”
我站起来，一脸无语地看着军大衣。
本来是想给他留点面子，可他真是一点脸都不要啊，非要我戳穿才算完。
大姐头看了我一眼，红唇微微翘起一点弧度，看那样子，她早就知道这东西是假的，就是在考验我。
军大衣被我说得哑口无言，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。
大姐头脸色沉下来，冷笑出声。
“骗人骗到我一点红这里来了，胆子不小啊你。”
她伸手去拿手机，飞快地在屏幕上按了几下，像是要打电话。
干这行的都知道，买到假货兴许只能自认倒霉，可这还没出手呢，就让人给发现了，那想走出这个店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。
大姐头的这架势，明显是要叫人来收拾军大衣。
军大衣刚才那股滑劲儿全没了，一下子脸色惨白，双手举在胸前就求情。
“老板娘，别别别，我、我这也是当真货买回来的，我也亏啊！我真不知道这是假的！要是知道，我哪儿敢出来骗啊？”
大姐头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，手上的动作不停。
军大衣立刻跪下，就开始咣咣朝地上磕头，那力道我在旁边看着都脑袋一抽一抽的，再抬头他直接一脑门的血，这么一会嘴唇都吓白了，我在心里说这货可真是能屈能伸。
“大姐头，要不算了吧，这青铜器市面上确实假货太多了，就算你这么厉害的，也都有看走眼的时候，更何况这些小虾米？打眼这种事，很正常，饶他一命吧！”
我开口替军大衣求情。
打眼，是古玩行业内的话术，意思指的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买到假货了。
这么说是为了把军大衣摆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。
不是我不恨军大衣这种行为，只是男儿膝下有黄金，他都到了下跪磕头这种程度了，又不是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，放人一马也是积德行善。
有句话讲“围师必阙，穷寇勿迫”，真要因为一点小事儿把人给逼急了，也是给自己找麻烦。
另外我也是为了给自己积点德，做了这么多年骗人的事，在能帮别人的情况下就帮点，也算减轻自己的罪孽呗。
至于我的面子在大姐头这里值不值钱，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。
“看不出来啊，你还挺有爱心。”
大姐头说得我有点尴尬，也听不出她是真心话还是在阴阳我。
不过大姐头最后还是没叫人，放了军大衣一马。
“以后再让我在这片儿看见你，记住了，我看见你一次，找人打你一次。”
听大姐头这么说，军大衣连忙道谢，谢完了大姐头，又谢我，差点再次给我跪下，那感情的真挚程度，有点让我都分不清他到底知不知道这青铜器是上周的。
等军大衣走后，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大姐头两个人。
这时候我忽然闻到一股很迷人的香味，像是某种香水，这才意识到刚才那种香中带臭的味道是军大衣带进来的，一时无语。
“坐吧。”
大姐头冲旁边的凳子扬了扬下巴，转身给我递了一杯茶。
“没看出来，你还有点本事。
“以前老韩也给我带来过人，不过大部分都是废物。
“你父母的事儿我都知道，我师父跟我说了，你想找的人我知道一点线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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