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，没有月亮。

仿佛整个丰林县，都是黑暗的。

公安局，局长办公室。

一片死寂。

来往汽车的鸣笛声，城市的喧嚣声，不绝于耳。

唯有这间办公室里，暂时充满寂静。

沉默良久，林辉终于开口：“萧红的手机号码，你没有吗？”

局长展飞没有回答，自顾自点了一根烟。

林辉已经知道，再跟眼前的这位展老虎展飞装傻，毫无意义。

“展局长，你为什么会认为，连你都没有的东西，我有？”林辉问道，“你又凭什么认为，你要的东西，在我这儿？”

“呼！”展飞依旧没有回答，自顾自抽着烟。

烟雾缭绕。

啪！办公室房顶的灯，爆了一盏。

另一盏也开始闪烁，忽明忽暗。

灯光打在局长展飞的脸上，一般阴暗，一般光芒。那深邃的眼睛，充满了几十年的老谋深算。

逐渐阴森的气氛，让林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
林辉满打满算才在住建局三年，一直在底层摸爬滚打，也算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。

局长展飞的气场，压得人很难喘气。

要不是林辉无意间得到了手机里的宝贝，自家局长宋文涛那个老杂毛都能在气势上稳压自己一头，更别说早就名震丰林县的展老虎展飞了。

展飞盯着林辉，看了足足有十分钟。

林辉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，可依旧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，他取出手机，拨弄了起来。

“当着我的面玩手机，很不礼貌，你不知道吗？”展飞低沉的嗓音中，并没有过多嗔怪与呵责的意思，却无比威严。

低沉的声音，仿佛来自地狱。

林辉的心“咯噔”一下，却故意不抬头，一对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，镇定道：“那要分什么场合？”

林辉的手机，是关键。这一点，局长展飞比谁都清楚。

否则，林辉今天也不会被人用莫须有的白色粉末请进县公安局。

展飞见林辉也不抬头看自己，并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，只好自己问道：“什么场合，你说说。让我看看，宋文涛那家伙，是怎么教你的？”

果然如林辉所料，局长展飞最大的目的，就是自己手机里的绝密文件！

他见林辉在听到顶头“宋文涛”名字的时候，依旧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，展飞也知道自己没有猜错，现在住建局局长宋文涛已经压不住眼前这个小子了。

宋文涛！要是放在以前，林辉看到他就跟小学生见到班主任一样，早就把手机扔了，还敢像这样把玩手机，存心挑衅局长展飞？

“如果我是以人民的身份，坐在一个公安局局长的面前，警民合作，我是不应该玩手机。”

林辉停下手中动作，抬头看着局长展飞。澄澈的目光中，没有一丝畏惧和退缩。

他本就是清清白白的人民，何惧之有？

害怕的，应该是给他泼脏水的人？

高副县长以下，不管是谁敢泼脏水，手握视频的林辉都有信心将其反制！

“抽口烟？”局长展飞第一次给林辉让烟。

阴暗的灯管中，林辉却假装没看到，继续低头玩手机，说道：“可如果有人心怀鬼胎，别有所图，把无辜的人民送进局里，这样的场合，不玩手机，还能狡辩成功不成？”

“民不与官斗，说什么都是徒劳。当然，还有第三种场合……”

局长展飞尴尬收起香烟，脸上略带不快，用低沉的、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问道：“第三种是什么？”

“第三种就是，这人是奔着我手机来的，我得看好了，免得被偷、被抢。”

局长展飞闻言，拿烟的手，剧烈颤抖了一下。

要是别人听到林辉说的这句话，一定会毫不犹豫把他当成一个二傻子。

唯独眼前的展老虎展飞局长不会！

他开始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年轻人。

对于萧红手机里的秘密，他既没有选择装傻充愣说不知道什么文件，也没有当即承认自己确实掌握了秘密。

林辉字里行间，无不在暗示，自己手握重大秘宝，有恃无恐。

倘若局长展飞以命令的口吻，让林辉上交手机里的内容，那就是公。

倘若林辉以手机里的文件，敲打局长展飞，那就是私。

形式的转变，代表性质的转变。由公到私，也象征了立场的改变。

“宋局长难道没有说过吗？抽烟讲究温良恭俭让……”局长展飞又给林辉让了一支烟，“在官场上，如果上位者让烟，不管对方会不会抽……”

“我不会抽。”林辉直接说道。

局长展飞让烟的手，悬停在半空，久久不动。

“宋文涛局长给我让过烟吗？”林辉随口说着，好像在自言自语，“局长对人民，不是上位者。很可惜，我不是犯人的身份。”

当林辉没有资本跟一名局长叫板的时候，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。这个道理，是住建局的局长宋文涛用实际行动，告诉他的！是血淋淋的现实。

当林辉再次面对一名有把柄的局长时，他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反抗的资本。

权利的顶峰是用来攀登的，是可以被踩在脚下的，不然被上位者压死的人，一定是林辉自己！

这也是宋文涛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的！

林辉完全无视了局长展飞的烈性香烟。

这件事如果公了，他不接受私人的香烟。如果私了，就说明对方不再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局长，还是有求于自己的下位者。

“你能告诉我，你是怎么再次盯上我的？”

对于林辉的问话，局长展飞也没有回答，只是自顾自将那支烟塞回烟盒。

“高副县长知道吗？”林辉继续问道。

局长展飞的手抖了一下，随即停住装烟的动作，抬头死死盯着林辉，眼神中明显有杀意在滚动。

阴暗的灯光下，林辉喉头滚动，悄悄咽下口水。掌心，早已出汗。

“你一直利用警队监控的权限，在监视我？监视萧红？还是监视高副县长？”

这一刻，局长展飞终于意识到，自己成了被审问的犯人。

“说实话，我根本一直都在监视萧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