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清许看着那本书，却没接。
而是将视线放在了对面的少女身上。
少女不知是去哪玩了。
将自己弄得衣衫不整，发丝凌乱，连发簪都不知丢到了哪去。
莹白的脸颊还染着脏灰。
像花猫。
忽地，裴清许想起了曾经。
少女年纪尚小时，性格又野又疯。
还总爱到处爬树上山。
没半点淑女的样子。
偶尔，会玩到半夜不回来。
然后在半夜时，悄悄从后墙翻过来，想趁没人注意偷偷回房间。
却总是被他抓包。
夜色下。
少女半截身子挂在墙上，心虚的与墙下的他对视。
白净的脸颊染着粉。
软软糯糯的手中抓着根糖葫芦。
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贿赂道：“我请给你吃糖，你别把我出去的事告诉别人好不好？”
他天生早慧。
虽年纪小，却已经懂了些事。
少女央求他别把事情告诉别人时，他并未答应。
而是抬手，点了点自己的脸。
“不要糖葫芦。”
他说。
“如果真想让我替你保守秘密，就亲我一口。”
小姑娘懵懵懂懂。
又很好骗。
见不用让出糖葫芦，立刻弯起眼。
高高兴兴的凑过来，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。
全然不知自己被占了便宜。
亲完后，还会揽着他的胳膊，一边吃糖葫芦，一边说他真好。
那年少女不过十岁。
奶团子似的，精致软萌。
虽漂亮，却也娇气。
刚亲完他，又黏黏糊糊的喊累。
便顺势窝在他怀里，伸手勾着他的脖颈，软声细语的求他抱。
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。
但他从来抵不住少女的撒娇。
几乎到了若是小姑娘想要，哪怕是皇位他也会为其取来的地步。
收回思绪，裴清许垂眸。
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钟烟烟身上。
时过境迁，他印象中软糯无害的小姑娘已经长大。
及笄后，少女开始抽条。
腰身纤细，眉眼漂亮，姝丽秾艳。
哪怕什么也不做。
只站在那，便会引来一堆狂蜂浪蝶。
脑海中浮现出两只苍蝇。
裴清许微微蹙眉。
眉眼间透露的气场有些许不爽。
钟烟烟对人的情绪变化敏感。
见裴清许蹙眉，她立刻紧张起来。
捧着书小心翼翼的问:“你……生气了吗？”
裴清许这才回神。
弯着眸道:“怎会？”
少年眉目清冷，温润如玉。
认真道:
“在这世间，我唯独不会同烟烟生气。”
他的小姑娘娇贵。
生来就是要宠着的。
他哪里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？
钟烟烟似懂非懂。
并未察觉出裴清许话里的深意。
这时，腕骨一凉。
裴清许接过了她手中的书。
在翻开前，裴清许笑着问：“烟烟最近喜欢读书吗？”
钟烟烟没应。
脑海中浮现出书里的内容。
她耳根发烫，思绪飘忽。
一边搅弄着衣摆，一边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。
裴清许轻笑一声。
道：“若有喜欢的书，大可直接告诉我。“
孤本也好，真迹也罢。
只要是他家小姑娘喜欢的，他都会不惜代价的寻来。
言毕，裴清许翻开书页。
本想确认话本的类型，好多寻一些来讨心上人欢心。
却看到第一眼内容时，直接愣在原地。
纸张上的图案精美。
却精美错了地方。
画面上，少女衣衫凌乱，露出一点莹白的肩膀。
纤细脖颈上，挂着一根细细的红绳。
绳子色泽殷红。
裴清许认得这绳子。
是女儿家的肚兜。
刚来上京时，他们购置的宅邸里没有佣人。
而少女娇气。
别说洗衣，连皂角都没碰过。
一身皮肉又嫩的出奇。
衣服上稍微有一点脏，都可能会出红疹子。
所以那时少女的衣物，大多都是他亲自洗的。
书内的画面不堪入眼。
裴清许本不想看。
却如同着了魔般，不受控制的将视线黏在书页上。
书页上，少女半靠着软榻。
乌发凌乱，眉眼湿红，昳丽漂亮。
精致小巧的鼻尖下，淡色软糯的唇微张。
似是在邀请。
而在少女对面站着的，是一个男人。
男人看不清脸。
但个子极高，五指修长。
伸手时，能正正好的圈住少女纤细的脚踝。
此刻，男人俯身。
侧身时的阴影，能将少女笼罩其中。
画面别样的欲。
裴清许喉结上下滚动。
漆黑发丝下，冷白的耳尖红了个彻底。
另一边，钟烟烟很不安。
她本想等裴清许的答复，好完成任务趁早收拾东西走人。
却许久都没等到。
空气静得吓人。
钟烟烟吞了吞口水，有些不安的戳了戳系统。
问:【阿统，裴清许为什么不说话啊？】
弄得她好紧张。
顿了顿，钟烟烟复又不安的问：【裴清许是生气了吗？】
印象里，裴清许端方自持，克己守礼。
是从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。
说不定……
裴清许会因为她给他看这些有辱斯文的东西大发雷霆。
然后对她动手呢？
只是想着，钟烟烟便忍不住一抖。
系统及时滚出来安慰她。
【放心好了，男主他只是觉得尴尬而已。】
【尴尬？】
钟烟烟神色懵懂。
系统煞有其事的点头。
【就是尴尬。】
【男女都一样，被不喜欢的人表白就会尴尬。】
【据我的经验来看，男主现在应该是在想怎么拒绝你。】
【等他拒绝完，宿主你就能收拾东西回家睡觉了。】
系统声音温柔。
却是糊弄小孩般的语气。
是这样吗？
钟烟烟松了口气。
随即乖巧的等待被拒。
可良久，裴清许合上书，却并未如系统所说的那般拒绝她。
而是垂着眼。
轻声问道：“烟烟，这本书……是谁给你的。”
说话时，裴清许弯着眸。
因怕吓到小姑娘，连说话的声音都放得很轻。
可若细看，会发现他眼神幽暗。
难得的透出一丝躁意。
钟烟烟连连摇头。
乖巧道：“是我自己想给你的。”
裴清许脸上笑意不变。
只是状似无意的问：“烟烟喜欢这书吗？”
钟烟烟眼睛一亮。
原剧情里，裴清许也问过这句话。
有了对应剧情，回答起来就容易多了。
钟烟烟从善如流的回道。
“喜欢，特别喜欢，我看了很多遍，想找人一起体验一下书中的细节。”
原剧情里，这句话大胆露骨。
主要说的是深闺寡妇寂寞难耐，暗戳戳的邀请男人一起探讨那档子事。
水性杨花，不知廉耻。
令人厌恶。
可钟烟烟这么一演，却完全没演出原剧情里的意思。
少女娇娇软软。
就连同人说话时的语气，也透着三分呆和轻快。
眼神不谙世事。
澄澈乌黑的眸子纯净。
似是完全不知道这番话对男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。
裴清许眉目低敛。
一如既往的淡漠温和。
可那双修长好看的手，却默默攥紧了手里的书。
因为过度用力，骨节都泛了白。
书页被捏皱，几乎看不清其本来面目。
许久没等到想要的回复。
钟烟烟忐忑不安时，头顶忽地一沉。
裴清许俯身，揉了揉她的脑袋。
轻声哄道：“烟烟乖，告诉我，这本书是不是谢与歌给你的？”
钟烟烟一头雾水。
完全搞不懂事情为什么能和谢与歌扯上关系。
她纠结了一会儿，没能及时回答。
而这份纠结在裴清许眼里，就成了默认的意思。
须臾，裴清许收回手。
并在少女开口前先一步道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言毕，裴清许扬了扬手中被揉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书籍。
“这本书……便暂时由我来保管。”
“夜深了，烟烟先回房休息吧。”
顿了顿，裴清许又补充道：“以后……就别看这些东西了。”
说话时，裴清许眉眼温和。
竭力克制着怒意，不想吓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。
钟烟烟却眼睛一亮。
对上了！
剧情里，在她告白后，裴清许也说过这句台词。
是觉得她水性杨花。
暗示她规矩待在后院，别整天想男人的意思。
任务完成。
钟烟烟听话的告辞。
只是走了几步后，她又忽地想起些什么。
于是折返回去。
好奇的问:“那你呢？你不回房休息吗？”
裴清许但笑不语。
好一会儿，才低眸看着手中的春画集，一字一顿幽幽道:
“我要去同一个朋友切磋，晚些才能回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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