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吃街依然是那条小吃街，可是此刻却已经焕然一新。

“到了。”

路泽脚踩在一块黑色地砖上，在钢筋混凝土的现代社会里，这种古朴费力的黑色地砖早已经是旧时代的遗物了，现在很突兀的出现在他脚下。

路泽抬头看了眼如画布一般展开的街道，里面人头攒动。

他们穿着清一色古代的服饰，有齐胸襦裙，也有对襟长袍，还有拉着黄包车跑的，像极了一群汉文化爱好者的cosplay现场。

“客官坐车吗？”

一辆黄包车从路泽身旁路过，车夫热情的向他搭话。

路泽看了一眼他的脸，微微一笑，指了指前方的街道：“不用，我走两步就到地方了。”

黄包车车夫笑了笑，从脖子上取下汗巾擦了擦汗，汗巾上满是斑驳的血渍。

路泽看着车夫脖子上青紫色的勒痕，夺眶而出的眼珠，想了想道：“师傅，我跟你打听个事情。”

“什么事？嘿，你找我可算是问对人了，我有个外号，叫包打听，这鬼市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。”车夫一听来了兴致。

“我想问问，今天鬼门关大开，听说会有鬼王来逛鬼市，这消息保真吗？”路泽问。

“鬼王？这我可就不清楚了，他们的事情哪是我们能听说的。”

车夫惶恐，说着眼珠子掉了出来，他伸手接住，吹了吹上面的灰，又按回眼眶里。他把汗巾重新搭回脖子上，心痛道：“又被血泡坏了一条帕子，这个月都第几条了……”

“打扰师傅干活了。”

路泽笑眯眯摸出一沓天地银行的纸钞，塞进车夫手里。

车夫瞬间乐开了花，拉着黄包车走了。

目送着黄包车夫脚不沾地远去的身影，路泽眯了眯眼，转头看向面前热闹的“集市”，喃喃自语道。

“鬼节开放的鬼市，真是令人期待。”

路泽盯着面前的鬼市，缓缓闭上眼，再次睁开时，瞳孔里流淌着火焰般的光，仿佛一面映着火的镜子。

与此同时，视野的右上角浮现处一行小字，就像是玩游戏时弹出的界面。

【新人任务：前往鬼市，完成第一笔交易】

字体是鲜红的，往下淌着血。

常人看见这一幕，定会下意识揉眼睛，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。

可路泽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，仿佛早就对此习以为常，他在心中默念确认了一遍任务要求，随即便将视线投向了面前的“鬼市”。

一瞬间，眼前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间被那火光洗礼了。放眼望去，眼前的行人不再是“人”，他们变成了一具具骷髅，人尸，精怪，甚至是一缕幽魂。集市也不再是集市，而成了“鬼市”，如同黑色沼泽一般缓慢起伏流动着。

路泽抬手压低了帽檐，毫不犹豫的抬脚跨了进去。

小巷里满是青苔，走起来有些滑，微弱的月光下，照出了街口第一块牌匾的大字：“猪肉包子铺”。

这五个字是繁体，第一个猪写的像是“豕者”。

往里看去，砧板上还摆放着死相凄惨的“原料”，那是一颗颗死相凄惨的人头。

铺子老板是个老奶奶，佝偻着背，一身黑袍，伸出来揉包子的手是一截狰狞的白骨。

毫无疑问，这里的摊贩都不是“人”，甚至有些还吃人。

路泽的模样相较之下还算正常，但也没有引起注意，毕竟类人的鬼也不在少数。

“晚上没吃多少，趁着还没开市，先吃点东西好了。”

路泽自语，随即像是熟客一般，朝着“猪”肉面包铺子走去。

刚一走到铺子门口，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腥臭味。周遭的其他摊贩们非但没觉得这味道刺鼻，反倒是时不时望向这边，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样。

“客人，要点什么？”

白骨老太抬起头，她的发声很艰难，就像是用指甲刮着黑板发出来的尖锐噪音。她的喉咙处有一节黑色的缝合线，像是被人割断了又用针线再次缝上，只有半张脸，另外半张不知被什么啃坏了，没有肉，只有森森白骨。

但路泽像是没有看见她可怖的脸一样，微笑的神情并没有太大变化。

“都有些什么包子？”

“菜包，肉包……”白骨老太说到一半， 忽然眼睛直直的盯着路泽，唇边淌下了口水，她下意识咂了咂嘴，“你身上怎么有一股生魂的气息？好香，好香。”

路泽面色平静，“你们这的肉都有哪些肉？我要猪肉包子，还要一个菜包，一共多少钱？”

“一共一百万。”

路泽从兜里摸出一沓厚厚的冥币，看也不看往桌上一拍，“不用找了。”

白骨老太看向了桌上的钱，又看了看路泽，她的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贪婪。

目露凶光，令人毛骨悚然。

即便是人露出这种凶相都会让人害怕，更何况面前的是“鬼”。

“这是您要的包子，拿好，欢迎下次再来光顾小店……”白骨老太发出赫赫的阴冷笑声。

她说话时，嘴里的尸臭味扑鼻而来，像是二十年没洗过的下水道。

两个包子装在布兜里，递到路泽手中。

“多谢。”

路泽接过包子，站在包子铺面前，直接打开布包，将里面的包子拿出来扔进嘴里，一口一个。

生魂的香气比包子的腥臭味更加诱人，吸引了不少旁边摊贩的目光。

此刻一双双幽绿的眸光汇集而来，像是密密麻麻的蛛网，又像是红外线，将路泽浑身上下扫射了几十遍。

如果眼神能吃人，路泽现在已经被这些鬼摊贩们分而食之了。

周围的鬼们露出阴森笑容，如同蛇吐杏子等待着猎物一般，等待着路泽的反应。

“生魂啊，生人……”

“快吃吧，多吃点，这包子很好吃。”

“对啊对啊，多吃一点。”

路泽听着周围的声音，拿起手里的包子。

“啊……”他咬了一大口，腮帮子因咀嚼而自然鼓起，品尝着味道，“比想象中更好吃一点，手艺不错，奶奶。”

话音落下，周遭的鬼一下子沉默了。

白骨老太笑容一僵：“好、吃？”

路泽点头表示肯定：“确实很好吃啊，下次还来。”

“……好吃就好，我还怕这包子不合你口味呢。”白骨老太眼珠子滴溜直转，看怪物一般的看着路泽，似乎是不相信，她又追问了一句，“除了好吃，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吗？”

“什么感觉？”路泽一脸茫然。

所有鬼齐齐望向路泽，瞪大眼睛，一脸错愕。

怎么会有活人吃阴间饭还没事的呢？

这不科学！

路泽吃完包子，转身便离开了。见他走后，立刻有幽魂上前来，询问白骨老太。

“喂，鬼老太婆，你卖的是假货？”

幽魂说话毫不客气，在他看来，若非是假货，怎么这活人会没事？

“假你老母！”

白骨老太怒了，啐他一口血痰，把那幽魂骂走后，才望着路泽离去的背影，百思不得解：“奇怪，怎么会没事呢，我用的明明是鬼肉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