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车辕上坐着的魏潜，险些因为这一声猝不及防的“小五哥”而激动地栽下去。
他压了压嘴角，轻咳一声。
“姑娘要见的不是王爷吗？为何想着给他府上的女眷送礼？”
沈翩翩对答如流，“生意人嘛，出门在外习惯了跟人打交道，多个朋友多条道，多认识几个人也不吃亏。”
魏潜好笑，小姑娘这嘴巴可够真利索的。
不过这也让他越发肯定了，沈翩翩要去见“定北王”，一定另有目的。
至于是什么目的，还得再看看。
“交友的话，沈姑娘怕是要失望了。”
魏潜扬眉道：“我去过定北王府，未曾见到过也未曾听说过什么女眷。”
“此话当真？”
沈翩翩满心诧异。
天戟五虎名满天下，定北王魏潜又是五虎中最为杰出的一位。
他的身边，该是不缺莺莺燕燕才对。
何况，魏潜既然肯跟宋敛做交易要她这个姑苏第一美人来漠北，说明他本人是好女色的。
好女色，府上怎么可能没有女眷？
“会不会是因为定北王太过凶残可怕，女眷都被吓跑了？”
青蔻弱弱问了一句。
这话，一下子让沈翩翩沉默下来。
魏潜二十上下的年纪，定北王府后院不可能没有姬妾，可外面这位将军却说没见到过更没听说过。
那有没有可能，他的姬妾都被玩弄死了？
想到这里，沈翩翩的美人计忽然就没有了底气。
魏潜嘴角微抽。
他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不好，但没想到已经不好到了这种程度。
“姑娘，咱们还是不去定北王府了吧？”
青穗满心担忧。
这定北王，也太可怕了。
姑娘细皮嫩肉的，如何经得住他折腾？
知道自家姑娘为难，青穗又道：“要不咱们去盛京舅老爷那里试试？”
沈翩翩闻言，眉头轻蹙。
她外祖家原本在青州，她娘沈夫人死后没多久，舅舅顾毫就考上了进士。
自此举家搬迁去了盛京。
大概正是因为她娘年纪轻轻就没了，外祖家心有不满，去了盛京后，几乎不跟沈家往来。
若非青穗提醒，沈翩翩都险些忘了，他们家在盛京还有亲戚。
不过，这次死在沈家的钦差是当朝首辅之子。
舅舅只是个五品官，凭外祖家的力量，是没办法摆平的。
先不说她现在才去盛京，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。
就算来得及，最后也只能是白跑一趟。
论胜算，还是定北王这边更大。
沈翩翩敛下思绪，语气坚定道：“去定北王府。”
魏潜常年习武，耳力极好。
她们主仆的谈话，一字不落钻入了他耳朵里。
魏潜前后一联系，终于明白过来。
小姑娘不惜抛出倾家荡产捐献军饷的诱惑，是为了求他救身在牢狱中的沈同甫父子。
魏潜懊恼地一拍脑门。
好端端的他犯什么贱装什么应城将军，这下玩脱了。
沈家的案子，早在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派了人去查。
只是派出去的人还没那么快回来。
具体是什么情况，魏潜暂时也不清楚。
倒是大概了解到，死在沈家的是太后钦定巡察江南的大臣，更是当朝首辅的嫡长子。
这样的身份，一旦沈家无法洗脱嫌疑，极有可能会牵连到全族。
想到这儿，魏潜黑沉沉的眼眸垂下。
原本就算小姑娘不说，沈家的事他也会暗查到底。
如今既然小姑娘亲自找上门来，说明是信任他，他更不会置之不理。
——
三日后，马车在新潼城定北王府大门外停下。
守在门口的护卫见状，正准备过来行礼，被魏潜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他转身，青穗和青蔻正搀扶着沈翩翩从车上下来。
风撩起沈翩翩帷帽轻纱的一角。
站在魏潜的角度，刚好能看到沈翩翩薄纱下的脸。
樱唇小巧，眉心描了绛红花钿，衬得肌肤白玉无瑕，那双杏眼有着独属于江南的柔软。
姿容绝丽恍若洛神出水。
这是从应城出发到现在，魏潜第一次看到她的面容。
仅仅一眼，就让魏潜的呼吸变得紊乱。
她更美了，比一年前他远远看她一眼那时候还要美。
但也比那时候更瘦。
这一路上，魏潜看得出来小姑娘基本没什么胃口。
但为了能全须全尾地撑到定北王府，她大多数时候都是逼着自己硬吃下去的。
看到她难受，魏潜心里也没好到哪去。
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，沈翩翩微微抬眸。
魏潜迅速收回视线，道了句，“沈姑娘稍等，我让人进去通传一声。”
沈翩翩点点头，道了声有劳将军，又抬手拉住帷帽上的轻纱不让风吹乱。
知道今日就能见定北王，早上出发之前她特地让青穗青蔻为她好一番打扮。
上了妆，把近日来因为家中变故而导致的憔悴彻底盖去才稍稍放心。
说是放心，但其实真正到了地方，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传闻中可怕到能止小儿啼哭的定北王。
沈翩翩还是难免紧张，双手交握摩挲，掌心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。
魏潜上前，低声交代了护卫几句。
护卫转身进去，没多会儿，王府大门内就出来一个形貌英伟的精壮男子。
见到魏潜，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，魏潜先一步走到他跟前，躬身抱拳行礼。
“末将参见王爷。”
男子：“？”
魏潜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：“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？”
男子只好跟着他走到一旁，皱着眉头瞅着他，“你小子这是唱的哪一出？”
男子正是天戟五虎中排行第二的程兆。
魏潜笑道：“唱的退位让贤吧，这两日，由二哥来当定北王。”
程兆听得满头雾水。
魏潜想了想，还是把整个乌龙事件跟程兆坦白了。
程兆听完，眉头皱得更紧，“你小子不是早些年就惦记这位姑苏第一美人了吗？如今美人自动送上门，你确定真要把这艳福推给哥哥我？”
魏潜收了玩笑心思，沉声说道：“她是为了父兄而来，谁是定北王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‘定北王’最后会答应帮她，这就够了。”
沈家的事，程兆也听说了，这姑娘家中遭难，如今确实不是开玩笑的时候。
只不过作为兄弟，程兆还是替魏潜感到惋惜。
“你真的不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？或许还能有机会呢？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，就不为自己争取一下？”
魏潜嗤笑，“趁人之危算什么本事？别说她看不起我，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。”
更何况，小姑娘不会在漠北久留的。
等沈家的事情有了眉目，她便会离开。
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有交集。
知不知道他是谁，并没有那么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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